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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跨太平洋

 

 

沿著墨西哥西岸往上走,海鷗跟鵜鶘非常討厭的盤旋在船頭,盤旋沒關係啊,可是不要留下你們的禮物(鳥糞)嘛,在甲板上工作三不五時都會被襲擊。放大洋而且裝完貨的航程其實是比較輕鬆的,每天不是打擊樂課(敲鐵鏽)就是美術課(油漆),從分辨不出油漆的種類,到現在油漆調製全都經我手,這是一點一滴累積的。

暴露在大太陽底下,海賊們一個一個埋頭敲打,一個一個塗塗抹抹,看著每天太陽從船尾升起,從船頭落下,晚上船長的星星教學月亮伴隨,星星、月亮、太陽、地球,就是這一條船,也是我的生活,每天時間慢慢的變慢(往西開進入下一個時區,撥鐘要慢一個小時),反而讓我每天晚上睡覺作息有些不太適應,等到過換日線的時候,我們將會從落後一天馬上超前一天,生命中不知不覺地消失了一天,也許對於每天混日子的人沒有感覺,也許對海上生活一塵不變的海賊沒有感覺,但對於每天都想與大海紀錄的我,反而有一點可惜,唯一慶幸的可能是我的實習期可以多快那一天。

 

回程租家有聘請氣象導航公司,所以我們航線全照每天不一樣的氣象預報和氣導公司提供的航行路線行駛,每天在甲板上工作時感覺海面上的變化,包括風向、風速、浪的來向和浪的大小,晚間上駕駛台驗證結果,這是一種很無聊的打發時間方式,但航海經驗卻是這樣累積而來的。

在船上其他人仍然進行著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打屁聊天,仍然日復一日的看著他們愛國影片,順便一提我也不知道大陸人為什麼那麼愛看那些國共戰爭、抗日戰爭那時期的影集,每每到娛樂室時幾乎都是一樣,這跟台灣這些普遍的鄉土劇換湯不換藥感覺是一樣,最後一定是感動大結局,然後大喊毛主席萬歲,哈!哈!哈!這可能是他們國家的民族特色吧。

 

太平洋夕陽.JPG

太平洋上溫和的夕陽,引領我們前進的方向

 

船上捎來韓國代理的電報才知道韓國發生船難(2014年韓國世越號船難事件),死傷人數在200人以上,其中大部分是學生,由於事件發生的原故,這次到韓國之前公司通知該局可能會對於航行儀器和救難求生設備進行嚴格檢查,於是我們的準備工作必須到位。在我們的航行路線上會經過這次發生事故的海域:濟州島海域,而且在五、六月份時期渤海灣、黃海、東海這一片海域是霧季,這意味著”搞操煩”的船長又不放心了,近海航行加上漁船多的地區(中、日、韓三國主要漁場),只要一不小心很有可能造成危險局面,而我們也只能這樣一天一天地前進,將準備工作做到最好,迎接前方未知的變化。

航行27天進入日本南方的大隅海峽,這代表我們離目的地韓國不遠了,身旁是九州南方鹿耳島縣的陸地,這讓我思緒回到大三那年出海實習跟同學、學弟到鹿兒島的回憶,當時與其說是實習還不如說是海賊體驗營,到鹿兒島的回憶一片一片的讓我晚上找尋老舊的照片,當初的小海賊現在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船上的淡水終於恢復正常了,經過三個多月的黃濁用水之後,經過機艙同仁的努力,終於有乾淨的水可以使用了,只不過修理好的熱水加壓櫃因為船上沒有適合的油漆,得等到韓國才能上新油漆。而開始進入高緯度地區,五月份的天氣仍然有些涼意,雖然水質變好了可是沒有熱水可以洗澡,每天洗澡都得受著涼爽,洗澡前嘴巴念念有詞,渴望咒語可以讓水溫增加,然後開始洗戰鬥澡,彷彿回到了當兵時代,但我記得當兵在軍艦上的時候,好像還沒有洗過冷水澡。

 

 

 

Port Pyeongtaek 錨地

 

 

拋錨在韓國外海每天伴著濃霧起床,外面冷冽透骨的天氣讓人感覺不出五月,太陽很大但是感覺卻像裝飾用的。這個錨地非常寧靜,海面上只有一道道細微的水痕,漂浮的魚網、魚浮垃圾說明這一帶是魚場,可是船上的同仁努力的拽、拉卻釣不到半條魚,著實納悶了這些釣魚高手。

這天在甲板上上工,我的工作是輔助從駕駛台垂降刷油漆的人,幫他們遞油漆、綁安全繩並且負責他們的安全,坐在木板上利用繩索從天而降這不是第一次,不過每每做這份工作時都會為盤旋在空中那些人冒冷汗,那是一份需要有勇氣跟經驗的工作,船上能做的人只有水頭、木匠和另一個資深水手敢做,即便我想做他們也不敢輕易讓我這”外行人”嘗試。

閒暇之餘從駕駛台往前望,看見的是一條條船安靜的躺在平穩的大海上,海上沒有一絲絲起皺摺的漣漪,非常安靜、非常安靜,有段時間當大家不說話只是靜靜工作的時候,我甚至可以聽見駕駛台裡面秒針的滴答聲,十幾條船就只有一個滴答聲,涼風吹來雖然讓我身子顫抖,可是我卻無比享受,這時候海面突然躍起一隻海狗?還是海獅?帶來一些聲動,只因為我太享受著寧靜,忘記了他的模樣。

在這錨地等待主要是因為貨主的倉庫已經滿了,排在我們前一條船靠碼頭的時間越長,代表我們等待得越長,加上下雨的關係,糧食貨物不能碰到水,所以等待的時間就這樣一天又一天,而在寒冷的五月天裡面,船上因為熱水加熱櫃得等到靠港上油漆才有辦法完成保養,所以每天依舊是冷水戰鬥澡。

 

平澤大橋.JPG

 

平澤大橋

 

等待的時間不知不覺來到最後一個月,我的實習最後一個月,而我也向公司申請休假,到底我們會在這裡待很久,是待到我實習期滿,還是差個幾天我還需要跑一個航次再下船呢?其實我沒有很擔心,因為最後這一個月,我倒是很輕鬆自在,我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我就管不著了,倒是船長常常抓緊時間教我東西,他嘴上老是說捨不得我下船,也希望可以在最後這點時間多教我些東西,並且把一些他累積40多年跑船生涯的寶物給我,我由衷感激能遇上這樣一位老前輩,這是我最幸運的部分。

 

拋錨8天後收到進港通知,中午起錨後開始往河道裡走,這個河道外海全都是一望無際的漁浮裝置,海面上一點一點白點,說明底下全部都是漁網,為了不要不小心進入陷阱裡面,只能大角度轉向往沒有魚網的地方走去,而身邊有一條小油船則是非常勇敢的往裡走,不過沒多久他也放棄開始鑽空檔跑出來還差點撞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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